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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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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民政局到梁氏集團,十六缸的轎車被司機開出了三十二缸的音浪。好像後面有鬼在追似的。

池顏沒做多想,只以為公司的事急得快要火燒眉毛。

她此時倒是很善解人意,朝他道:“既然你有急事不方便,那我就不上去了,在休息室等你。”

休息室那層的電梯剛摁亮,下一秒就被滅了。

梁硯成排解郁悶似的松了松領結:“與你有關,一起上去。”

梁氏集團的危機與她有什麽幹系?

池顏莫名其妙,反問:“我?”

“嗯。”

答完這句他又成了那根沈默寡言的木頭,池顏在心裏嘆了口氣,沒再問下去。

天陰著,頂樓走廊燈火通明。從落地窗往外,能看到黑沈沈快要壓到樓層上的烏雲。倒是很有電視劇裏風雨欲來的氛圍。

走廊盡頭,易俊聽到通報迎了出來。頂著一張墜著巨大眼袋、明顯休息欠佳的臉。

他畢恭畢敬地垂首站著,說:“人都在裏面了。”

池顏下意識往門內看去,虛掩透出一道光的辦公室裏,隱隱能看到幾個人影。

她還沒來得及細看,辦公室大門緩緩打開,裏邊的場景更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。

擺放沙發椅的一側坐著兩個陌生人。

面朝門而坐的是個中年婦女。

聽到響動往這邊看過來,臉上堆起了明顯的褶子。雙鬢碎發被這樣沈悶的黃梅雨季浸染得雜亂卷曲。

她雙手搭著膝蓋坐在那,顯得格外拘謹。一副被生活折磨得蒼老又唯唯諾諾的樣子。

而她對面,背對著大門看背影是個中年男人。看衣著打扮沒那麽顯老。不過兩人顯然不熟,偌大的辦公室,幾乎隔著整張茶幾而坐。

兩杯熱茶擺在面前,騰著熱氣,卻誰都沒動。

兩人聽到聲音條件反射站起身,男人一回頭,嘴上殷勤叫著小硯總。而女人口音樸實,一開口就是一連串老板。

池顏疑惑地偏頭看梁硯成,不明白這與她有什麽關系。

不等她表達迷惑,梁硯成手肘微擡示意兩人坐下,而後看向她:“讓易俊給你介紹。”

特意叫易俊來說並不為別的,是在這之前,他確實已經不記得有這回事了。

如今看到人,才有一瞬想起些許。

易俊接了任務,一一指著其中兩人說:“夫人,這位是硯總之前的司機老張。”

一年多前,給梁硯成開車的正是面前這位老張。

那天磅礴大雨,能見度很低。

老張載著梁硯成從梁氏集團往機場高速行駛,車子拐入輔道時或許視野不清,車頭偏過沒幾米,就聽一聲悶響,輪子似乎軋到了什麽東西。

老張撐傘下車查看,沒多會兒,白著臉敲響副駕駛稟告易助理:“易助,好、好像軋到人了。”

易俊聞言沒敢耽誤,立馬跟著下車查看。

窗外暴雨如註,車內反倒安靜得仿若無事。

梁硯成看完報告擡了下眼,才發覺車子停穩在了路邊。他摁下通話鍵,與前車廂說了幾句,沒聽見回音。正狐疑,易俊渾身透濕地敲了敲後座的窗。

在暴雨中大聲喊著:“硯總,車子撞到人了。我在這處理,先安排別的車送您去機場吧。”

梁硯成皺著眉往外看了一眼,從他的角度往外,只能看到歪在一邊露出半截的電瓶小車。他按下窗,問:“人呢。怎麽樣了?”

“好像不太能動,叫救護車了!”

易俊在窗外大聲回應。

……

池顏聽著易俊緩緩敘述,下意識望了一眼窗外,黑雲壓著,似乎下一秒暴雨也會如期到來。

女人這時插了嘴,說:“那時撞的是我男人。”

當時情況挺嚴重的,雖然撥了救護車,但那麽大暴雨,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。

說到當時的情況,女人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:“後來老板直接用他的車送我男人去了醫院。但是太嚴重了。”

她哽咽:“就這麽癱了,到現在都沒能好起來。”

司機老張從旁點頭:“是我沒看清後視鏡就轉了過去,我的錯。該賠錢的也是我。我還誤了小硯總的機。”

家裏唯一的勞動力癱瘓在床,對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,簡直雪上加霜。

這邊老張撞了人也沒了魂,他找遍身上所有的錢,沒湊出完整的手術費。最後只能拿出辛辛苦苦攢下的,供家裏孩子讀大學的錢。

他兩手蹭著褲邊,與池顏說話時滿臉歉意:“後來小硯總替我出了這些錢。但我工作期間出了這麽大的事,就沒再敢開車。”

女人吸了吸鼻子,接著老張的話繼續道:“當時老板知道我們家都沒有保險,說除了手術費,以後會每個月給我們出點賠償費。”

“當時我女兒趕到醫院時,就是老板叫這位易老板帶她去辦的銀行卡。後來每個月都給我們打錢。”她抹了把臉,“到現在都沒停過。我男人癱了多久,老板就打了多久的錢。老板真的是好人。”

池顏將故事聽到這,已經有了猜想。

她張了張嘴:“……你是林,杜婧的媽媽?”

女人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瞬間亮了,“是是,您認識我女兒?我女兒命好啊。”

像每一個永遠把自己孩子掛在嘴邊的母親,一提到就忍不住與外人說:“她命好啊,現在在有錢人家裏,不用過我們這種苦日子。一定是上輩子給她積的福氣。”

“好久沒回家了,您認識她?”女人喃喃重覆道:“那她最近好嗎?有沒有人欺負她啊?她從小就很乖的。”

池顏緊著一口氣,沒好意思說現在是你女兒想欺負我。

她生硬地轉換話題:“那您先生現在怎麽樣了?”

“還是癱著沒有進展。”她又垮下臉,“不過多虧了老板人好,不然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從哪裏來醫藥費。您是老板的太太吧?你們一家都是好人,好人有好報,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。”

池顏從小交際圈就沒怎麽涉及過這些被生活磨得如此苦難的人,當下被她又哭又笑弄得頭疼,心裏卻一層接一層苦澀。

說不出什麽感覺,就是好像當你以為最差不過普通渡日,沒想到生活之下還有生存。

在這樣日新月異的高科技時代,還有人為了生存過的這麽難。

她心裏憋著一股氣,連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難受什麽。

這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一直持續到辦公室裏的人都走空了,只剩下她和梁硯成兩人,還沒真正緩過來。

她情緒沈悶,抿了下唇責怪:“這點事你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麽,你自己不說?”

梁硯成默了幾秒,很平靜地答道:“之前忘了。”

現在的情況就是很微妙。

說離婚,她沒了離婚的理由,說不離,之前的氣好像就白受了。整個人都卡在天平中間,搖搖擺擺不知後續。

池顏低頭撥弄了會手機,忽然擡頭:“你不是回來處理公司事情麽,還不去?”

她得自己一個人坐會兒,好好捋下紛亂的信息。

梁硯成簡單應了一聲,兀自回到辦公桌後翻看起文件來。一時間,整個辦公室安靜得只剩筆尖落在紙張上細微的沙沙聲。

窗外風急雨驟,雨是真正落了下來。

一顆一顆豆大地雨珠斜打在玻璃上,卻聽不到響聲。

池顏看著窗外發了會兒呆,不知道出於何種心理,打開林霜的聊天框。

池顏:【那什麽誰,回林家後怎麽不回去看看她養父母?】

林霜先發來個問號,隨之跟著文字:【出什麽事了?】

池顏抿著唇:【沒什麽,隨便問問。你知道她養父母嗎,就一直住醫院那個】

林霜:【嗯,我去看過幾次。他的腿好像還是不行,不過那天我去的時候聽說有新的醫療方案了,說不定保持微刺激會有用】

林霜好像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,只模糊用了“他”這個稱謂。

池顏沒再追問,只說:【哦,也挺不容易的】

林霜不容易,那對夫妻也不容易。

她關掉聊天框又刷了幾遍手機,心不在焉的。

外面傾盆大雨,室內靜謐祥和。

她無聊擡眼望向認真工作中的男人。他緊鎖眉頭,眼下含著青灰,像是疲倦極了,落在文件頁上的手指卻沒有停過。

燈帶把他的輪廓勾出了幾分柔和。

落在鏡片上的光斑一有閃動,池顏立即收回視線,繼續若無其事刷起手機。

好巧不巧,手機上端剛好跳出當地新聞的橫幅提醒。

她點進去瞄了一眼,就見頂頭幾個大字:梁氏集團有望成為行業龍頭。

……行業龍頭?

不是,幾個小時之前,是誰說遇到了巨大危機?

雖說現在沒了離婚的借口,但確確實實,有人誆她說是公司有難吧?

是吧?

她仔細回想一番,蓋棺定論:是的。

完完整整翻完當地財經,池顏把手機拋到一邊,剛想起身問問這位身處行業龍頭的老板到底危機在哪,易俊很不幸地挑在了這個時間點進來送文件。

池顏朝他勾勾手指,“易助,問你個事兒。”

易俊腦內優先級警報響起,停下腳步先轉了過來:“夫人,什麽事?”

“你們家小硯總剛才跟我說公司遇到了巨大危機,我倒是想問問是什麽危機非得緊趕慢趕著回來。”她指了指手機上那行紅字,笑得讓人毛骨悚然。

池顏:“這不是都成行業龍頭了麽。”

易俊芒刺在背,更不敢當著她的面回頭與自己的頂頭上司交換眼神,沈默了數秒欲哭無淚:“可能是……差點沒有老板娘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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